床边的毒苹果,和一个误会
1954年6月11日,英国《每日邮报》以《床边的毒苹果》为标题报道了图灵的死亡,其中包括了法医的调查结果,称这位独居的单身汉在情绪失控后,以一个浸过氰化物的毒苹果结束了自己的生命。
当时并未对此大肆报道的媒体恐怕没能料到,这位黯然逝去的“独居的单身汉”在多年之后被人们尊称为“人工智能之父”,并被缅怀纪念至今。他临终时床边的那半个苹果,也成了继砸在牛顿头上的苹果之后,科学界最为人称道的一个。
有人声称图灵吃毒苹果是为了效仿他最喜爱的童话《白雪公主和七个小矮人》,故事中,邪恶的巫婆把一个苹果放进沸腾的毒汤,口中唱着恐怖的诗句:“让苹果浸满这汤,渗入沉睡与死亡。”
更加广为人知的一个传说是,苹果公司那个被咬了一口的苹果Logo就是由此而来。不过当被问到这个传闻是否属实时,乔布斯回答:
“这不是真的,但上帝啊,我们多希望它是真的!”
模仿游戏:只有机器才能打败机器
能让乔布斯喟叹如此的图灵,在42年的生命历程中,释放出了堪称耀眼的光辉。而最为常人所熟知的、成功破解了德军“谜机”的故事,在改编电影《模仿游戏》的重点呈现之后,得到了更加广泛的传播。
作为远离欧洲大陆的一个“孤岛”,二战中的英国越发依赖海上物资运输。而德军潜艇部队的切断式打击,让英军不得不在缩紧物资分配的同时积极谋划反击:破解潜艇部队的通信密码。德军的密码机器谜机(Enigma machine,也称恩格玛机)成为摆在同盟国面前的一道难题。
在前期破译过程中,波兰军队利用人工筛查的办法初见成果,但很快因为过于依赖德军操作方式上的失误而宣告失效。“只有机器才能打败机器”,应召进入英国“政府密码学校”(Government Code and Cypher School,GC&CS)的艾伦图灵成功发明了针对德军谜机进行破解的解码机器:“炸弹”(bombe)和“克里斯托弗”(Christopher)。
1945年“二战”结束,由于在战争期间的杰出贡献,图灵被秘密授予不列颠帝国勋章。
计算机科学之父:引入图灵机
在战争中起到积极作用的“机器思维”绝非一蹴而就,其实早在战争爆发之前的许多年,艾伦图灵就已经在计算机方面崭露天赋。
1936年,图灵写出了描述他最重要数学成果的论文《论可计算数及其在判定问题中的应用》,证明了希尔伯特提出的“判定性问题”和图灵机的“停机问题”等价,是无法解决的。该文于1937年在《伦敦数学会文集》第42期上发表后,立即引起广泛注意。
图灵从模拟人类思考过程和证明过程入手,提出利用机器实现逻辑代码的执行,模拟人类的各种计算和逻辑思维过程。他用一条无限长的纸带、对纸带进行操作的机械和操作规则表,构建了一台“解决任何可证数学问题”的“机器”——后来被人称为“图灵机”。
这个设想使得纯数学的符号逻辑,第一次和实体世界之间建立了联系,后来我们所熟知的电脑,以及还没有实现的“人工智能”,都基于这个设想。
现代电子计算机和通用图灵机近似,它接受一段程序并运行,以此来实现任何图灵机的功能,解决任何其他图灵机能解决的问题。通用图灵机这个概念的提出,是存储程序式计算机发展道路上最重要的理论突破,图灵被称为“计算机科学之父”。
“我们应当记住,每一个在敲键盘、使用电子表格或文字处理软件的人,都工作在一台‘图灵机’上。”,在1999年美国《时代》周刊“20世纪最重要的100人”一文中,作者给出了这样的极高评价。
图灵测试与人工智能
1949年,图灵成为曼切斯特大学(University of Manchester)计算实验室的副院长,致力研发运行Manchester Mark 1型号储存程序式计算机所需的软件。
1950年他发表论文《计算机器与智能》(Computing Machinery and Intelligence),为后来的人工智能科学提供了开创性的构思。同年,图灵发表了著名论文《机器能思考吗?》,此时,人工智能也进入了实践研制阶段。也正是这篇划时代的文章,使图灵赢得了“人工智能之父”的桂冠。
在这篇论文里,图灵第一次提出“机器思维”的概念并提出一个假想:
一个人在不接触对方的情况下,通过一种特殊的方式,和对方进行一系列的问答,如果在一段时间内,他无法根据这些问题判断对方是人还是计算机,那么就可以认为这个计算机具有同人相当的智力,即这台计算机是能思维的。
这就是著名的“图灵测试”。
倏然陨落的天才
虽然生命短暂,但堪称天才的艾伦图灵在诸多领域达成了非凡成就:
在数学家眼里,他解决了困扰数学界30年之久的希尔伯特“可计算性与特判定问题”;在密码学家和历史学家眼里,他破译纳粹德军“谜”密码,从而缩短了第二次世界大战的苦难历程;在工程师眼里,他开启了数字时代和人工智能;在生物学家眼里,他对形态发生学做出了贡献;物理学家则铭记他在非线性力学方面的发现;哲学家也将皱眉思考他关于理性与直觉边界的俏皮话,“如果希望机器万无一失,那么它不能同时智能化”。
令人称道的是,图灵不光智力超群,体力同样超乎常人。如果当年不是因为受伤,他可能会进入英国奥运代表队参加1948年的伦敦奥运会。他的马拉松最好成绩是2小时46分3秒,比1948年奥林匹克运动会金牌成绩慢11分钟。1948年的一次跨国赛跑比赛中,他还跑赢了同年奥运会银牌得主汤姆·理查兹(Tom Richards)。
1951年,因其同性恋身份曝光,艾伦图灵被指控为“严重猥亵罪”,考虑到其科学贡献,警方予以缓刑,但代价是“化学阉割”以及文章审查。
缓刑结束仅仅半年之后的1954年6月8日早晨,图灵的女仆发现图灵死在床上,口吐白沫,床头的小桌上放着一个咬过几口的苹果,房间里还有一个装满了氰化钾的果酱罐子。
时过境迁,图灵过世半个多世纪之后的2013年,英国女王对因同性恋被定罪的图灵追授特赦。
今年的6月23日是艾伦图灵诞辰105周年,斯人已逝,但其在科学领域尤其是计算机领域的贡献依然影响深远。或许诗人木心的话可以作为一种警醒,科技飞速发展的今天我们更应该爱惜天才,追溯“人性”:
别再提图灵了吧,他的死,使我们感到大家都是对不起他的。天才总天真、坦荡、毫不设防地迎向这个庸人占领的世界,一腔热诚付与世界,世界待他们,往往却是一盆脏水兜头浇下。
有分析称,图灵针对德军谜机的成功解码让二战提前两年结束。试想一下,如果让你穿越回到二战的英国政密学院,面对谜机制造的1.59万亿个选项,你又该怎么快速选出正确的那一个呢?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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